全文:
民间信仰是当下学术界的研究热点,在乡村社会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它不仅反映区域社会的文化生态关系,还与乡村社会的历史、民族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密切相关,是进行区域社会生活史研究的重要切入点。广西是多民族聚居区,各种民间信仰纷繁,考察广西民间信仰的历史演变及其交融,特别是对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而言,不同的民族在共同生产生活过程当中是如何对待不同的民间信仰的,是互相排斥还是互相交融,其背后的力量又是什么,对当地社会历史发展起到什么作用等等。这些都是观察广西区域地方史的极好视角。文章的田野考察点是来宾市良塘乡,该乡是壮汉民族杂居较典型的社区,既有壮族人民虔诚信奉的盘古,亦有由汉族带入的源自闽粤一带的妈祖信仰。本土的盘古与外来的妈祖在良塘乡各有其主体信众,对此,已经有学者们做了研究[1-9],但并未对二者进行对比。笔者认为对两种民间信仰背后的主体信众的民族成分进行对比研究,从而可以了解不同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交流中是如何进行文化的交流与互融,文章即以此为研究主旨,以求教于方家。一、良塘乡盘古信仰、妈祖信仰的历史及现状来宾市地处广西中部,是2002年12月28日经国务院批准设立的地级市,下辖兴宾区、合山市、忻城县、武宣县、象州县、金秀瑶族自治县和来宾华侨投资区等四县、一市、两区,总面积13 400 km2,人口在2002年时有241万,其中壮族168万余人,约占全市总人口的70%,是壮族主要聚居区之一。文章考察的良塘乡隶属来宾市兴宾区,自宋至新中国成立,它基本上隶属迁江县。迁江县,秦代时属桂林郡;汉代时属郁林郡;唐贞观五年(631年),隶属邕州都督府;宋天禧四年(1020年),设迁江县,属宾州。明洪武二年(1369年)改属柳州府;清雍正三年(1725年)改隶宾州;雍正十二年(1734年)属思恩府;1952年,迁江县并入来宾县,属柳州地区管辖,始废;现在,良塘乡隶属来宾市兴宾区,管辖良塘和来国两个村委会,良塘村委会下辖良塘街、小洲村两个村民小组,来国村委会下辖屯村、毛社、大洲、来国、文村、甘东等六个村民小组。为了便于行文,文章把良塘村委会和来国村委会概称为良塘。良塘乡是壮、汉等民族杂居之地,世居民族为壮族,汉族多为明清时期迁居当地。在长期的共同生产生活过程当中,壮汉民族互相交流,除了通用的西南官话外,当地居民多操壮语和客家话。在当地,壮族和汉族的民间信仰内涵很丰富,除了最常见的土地神崇拜、祖先崇拜外,在当地影响力最大的,莫过于壮族的盘古信仰和流行于良塘街汉人社区的妈祖信仰了,因研究需要,文章仅以两者为讨论对象。盘古信仰的由来已久。早在南朝时,任昉的《述异记》一书中记载:“桂林有盘古祠,今人祝祀;南海中有盘古国,今人皆以盘为姓。”此材料当中的“桂林”,即是南朝宋、齐政权在今天广西设立的桂林郡,郡治在今象州境内。这则材料告诉人们在南朝时,来宾地区已经有了盘古庙。虽然目前人们已经不可能找出当年盘古庙的遗存,但是据学者们的考察,发现桂中地区是盘古庙的集中分布区,目前已知的最早的盘古庙建于南宋,其余的多建于明清时期。据调查发现,广西境内盘古庙共44座,其中34座在来宾市境内,而且来宾市群众自发进行纪念盘古的民俗活动最多,内容也最丰富。为此,他们提出古桂林郡(治所在今来宾市)是盘古神话王国的核心区域的观点[1]137-142。对此,笔者亦感同身受,因为笔者亦曾到过来宾市进行民俗考察,发现盘古庙在来宾市境内均可觅到踪迹。虽然在众多盘古庙当中,文章的考察地点———来宾市兴宾区良塘乡来国村委会甘东村的盘古大庙并非盘古庙的核心分布区,但其历史悠久。根据民国《迁江县志·山川》记载:“盘古岩在良塘圩,距城九十六里,岩内有盘古庙。”这即是指甘东村的盘古大庙,该庙自民国以来,庙宇多次受损,但又多次重建。至今仍有固定的祭礼,在桂中地区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妈祖信仰起源于宋代的福建莆田地区,后传入广东,并迅速成为闽粤居民信奉的神灵,不断随着闽粤移民迁居外地而向外扩散,并在各种历史因素影响下,屡受中央王朝的册封,成为正统神明,并随着闽粤籍移民的足迹向外传播。宋代时即有妈祖信仰传入广西零星地区;明代时,广西境内的妈祖信仰逐渐增多;清代时,妈祖信仰进一步在广西各地发展。文章的考察点良塘乡良塘街亦有妈祖信仰,这与明清时期大量的粤商入桂有很大的关系。作为迁江县北重要的圩镇,良塘的发展条件较优越,北之江及其支流为良塘小平原提供了充足的水源,此处土肥水丰,农业发展条件便利。而且北之江作为迁江县与柳州、宜州交通的重要水路,迁江北部的土特产集中良塘外运,而且外地的商品也集中在良塘分销迁江北部地区,这些因素共同推动了良塘商贸的繁荣。光绪十七年(1891年)良塘圩建立,圩市繁荣,据民国《迁江县志》记载,仅良塘上街就有牛行街、米行街、布行街和豆行街。良塘下街有古昔街、打铁街、水井街和盐行街。粤商在良塘修建了粤东会馆作为联络乡谊之所。据民国《迁江县志》记载,仅良塘街上就有龙神庙,祀元指挥使刘猛将军;三界庙,洪圣宫,祀南海神;粤东会馆,祀天后;三圣宫,祀刘备、诸葛亮、关羽三人[10]145。相传“妈祖娘娘曾以自己的身躯堵住洪水口,保住百姓生命和财产安全。”[11]现今良塘的妈祖庙,座落在距离良塘老街西南方约有1 cm路的威武山脚下,百姓又称其为娘娘庙。笔者于2012年1月1日前往该山考察。威武山上的娘娘庙现称慈母寺,又称雷音寺。据村民介绍,该寺始建于唐代,当时山崖大石上有若隐若现的观音影印,信士即据此影塑成佛像,建庙。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于历史原因,该寺被毁,2005年此庙获重建。如今的慈母寺内正殿里供奉着观音,两边耳房分别是天后宫和关圣宫。为了便于了解来宾境内的盘古庙、妈祖庙分布状况,笔者特绘示意图(如图1)。图1来宾市域盘古庙和妈祖庙分布示意图在图1中,蓝色椭圆形表示盘古庙分布地,黑色矩形表示妈祖庙分布地。覃彩銮教授在《盘古文化探源》一书中对来宾地区盘古庙分布作了详细统计,武宣县内的盘古庙最多,共有27处盘古庙。笔者在图中只选取了几处作为代表。在今柳州、柳江、融安、桂平、贺州和宾阳共有10处盘古庙。此外,根据史志记载,历史上广西的临桂、灵川、罗城、贺州、柳江、柳州、贵港、桂平等地都有盘古庙,但盘古庙分布最集中的区域主要包括来宾在内的桂中一带。二、盘古游神与妈祖巡境民间对各式神灵的崇拜,除了为其立庙,还表现为各种形式的祭祀活动,如个人的年节上香祭拜外,还有如聚餐祈福、斋醮、酬神演戏、游神巡境等集体性的祈福仪式,就其影响力而言,当属游神巡境的仪式和规模最大,也具有最广泛的社区参与度。来宾良塘乡的盘古信仰和妈祖信仰均有隆重的游神巡境活动。良塘甘东村的盘古大庙平时祭祀一般在每年除夕的子时开始,由各家各户自发进行。祭品主要有糯米饭、粽子、糖果等。每年农历六月十八日均会举行盘古诞辰祭祀,每隔三年会举行隆重的盘古兄妹出游活动,出游活动历时三天。除当地群众外,还有来自良塘、来宾、凤凰等地的群众来祭拜盘古。据当地群众介绍,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是良塘街妈祖游神的日子。每逢此时,老街人会像过年一样隆重,出门在外的人们都要赶回来过节。2012年第2期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3月25日出版第29卷郭文娟壮汉民族文化的交融(总第81期)笔者于2011年4月24日-25日前往良塘考察妈祖游神巡境活动,又于2011年7月17日-18日考察了盘古游神活动,现分别将两个活动的大致过程介绍如下。农历六月十八日是盘古诞辰,良塘甘东村都会举行祭盘古仪式和开展庙会活动,当日,人们会穿节日盛装,有锣鼓队、舞龙舞狮队一起涌向盘古庙,锣鼓喧天、彩旗飘飘,人山人海。有壮族师公戏表演,此外还有歌圩活动。盘古诞辰纪念活动主要经历以下10个程序:第一,由各村屯派一名代表组成盘古庙管理委员会理事各就各位;第二,上香;第三,鸣放鞭炮;第四,敬酒;第五,跪拜;第六,点燃蜡烛;第七,念祭文;第八,再跪拜;第九,再鸣炮;第十,洒酒祭奠盘古;最后,大家双手握香火,向盘古神像行祭拜礼。如果赶上每隔三年一次的盘古兄妹出游活动就更为隆重壮观。在出游活动之前,由甘东村牵头,组织附近十几个村屯的头人组成理事会负责游神活动事宜。第一天是按照既定路线出游。盘古兄妹出游活动的程序一般是:首先是进行起坐仪式,即由工作人员简单地进行一些祭拜仪式,然后将盘古兄妹坐像慢慢请到由四人抬的并设有双座椅的大轿上。座椅抬杆和横杆都是用红布绑在一起的;然后是出游队伍开始缓缓走下山,向甘东村进发并且按照既定游神路线出游,出游路线是沿着附近的屯村,一路上会有舞龙舞狮表演,每游至一村,村民都出来迎接纳福,各家各户都在门口燃放鞭炮,并向神位上香祭拜,非常热闹。在村民看来,盘古兄妹出游所经历的每一村庄,都是盘古兄妹神恩普照的地方,村民共同受盘古兄妹的庇佑,并在一定意义上被整合为一个整体。第二天的活动便是安龙打醮,即表演节目,举行盘古像安位仪式,期间会有壮族师公念经。第三天是会餐,各家各户都会有代表参加,很是热闹,信众非常虔诚。为便于更直观地了解,笔者现将出游路线简单示意图(如图2)。图2盘古游神路线示意图良塘街的居民在每年农历三月二十三日会举行隆重的妈祖诞辰游神巡境活动,游神巡境的大体流程是:三月二十二日请神回街———安神位———晚上自由祭拜———次日上午游神巡街———第三天送神回庙。请神回街须要择吉时,一般是在妈祖诞的前一天中午12点左右即请神入座抬回老街。由于老街内无专门的妈祖庙堂,为此,在老街小广场设一临时神棚,把神像安奉在棚内,神案请神回老街后,摆放好各种各样的贡品,并且帮娘娘穿上新做的衣服。此称安神位。大棚是用防水塑料彩条布搭建而成,妈祖娘娘坐西朝东,左右有金童玉女陪祀,神像前的神案是各式供品,棚门悬挂一副楹联,上联是“圣母慈悲催众富”,下联是“神恩浩荡保民安”,横批“恭迎圣驾”。安好神位后,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拜神。晚上会有神饭吃,即信众自发出钱充伙食饭以及相关事务,游神前后共三天大家会聚集在一起吃神饭。夜晚会有人在此通宵守神位。还有些信众在守夜时以唱山歌和表演来娱神和自娱。农历三月二十三日上午九点,游神正式开始。这天参与组织的老人们穿戴整齐,分为各式队伍,主要有抬香炉队、舞狮队、舞龙队、抬轿队、彩旗队、锣鼓队等,队伍顺序依次为锣鼓队———舞狮队———抬香炉队———神轿———彩旗队———舞龙队。整个队伍井然有序,穿越良塘街的老街、新街,走走停停,接受信众们的朝香献祭。游神路线大致为:良塘老街的小广场———米行街———盐行街———牛圩岭———新街———古瓷行———小广场。为了更直观地了解游神路线,笔者特绘示意图(如图3)。图3良塘妈祖游神路线示意图资料来源:示意图1、图2和图3是笔者考察所获之信息综合绘制而成。箭头是表示游神队伍行进方向。游神队伍所到之处,无不是人头攒动,争相上香祈福,有些人还会把红包塞到娘娘衣服兜里。无论是到百姓家门口,还是商铺门口,主人都会拿鞭炮出来迎着,待神位经过后就点燃鞭炮,舞龙、舞狮队就会前来向主家拜贺吉祥。还有很多人跑到舞龙队伍里钻一下,希望沾点福气、去掉晦气。虽然烈日炎炎,但是人们都乐此不疲。大概十一点钟,游神队伍返回安神位。之后,人们继续来此拜神祈福,直到游神完毕。这种情况会持续三天三夜。据当地的妈祖游神组织者之一廖纯杰奶奶介绍,在古代,游神巡境活动的时间会持续一个月之久。妈祖游神活动的组织者是老街上的居民,老人协会的成员是主办的主要力量,笔者所见,无论是安神位、游神,还是舞龙、舞狮等活动,均由街上的中老年人承担,他们分工协作、配合默契。在考察过程当中,笔者所听及所见,均是虔诚的老街信众对笔者所讲的妈祖娘娘显灵的故事,他们深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说,并以此来教导自己的子孙向善,他们认为之所以多年来老街的治安相对较好,孩子们也比较有出息,主要是因为有娘娘的显灵保佑。三、信仰的力量与族群的身份认同在上文的分析当中,盘古、妈祖,一个是壮族原生神灵,一个是外来神灵,而且各有各的势力范围,但其影响受众却是互相交错。人们更关心盘古信仰是怎么样向外传播?是怎么样影响后来迁居良塘的汉族百姓的呢?妈祖信仰随着粤籍客民迁居良塘而在当地生根发芽,它是否也被壮族人民所接受呢?他们为何可以共享良塘信众的香火,并且做到和谐共生?文化传播是一种文化特质或一个文化综合体从一群人传到另外一群人的过程[12]175。它既包括文化的代际传播,也包括空间扩散。盘古信仰和妈祖信仰主要是靠代际传承,但亦因有着共同的居住空间,这就让不同族群的人在共同的生活环境里不断地进行文化交流,最终互为影响。盘古信仰是跟盘古神话密不可分的。盘古神话源于农耕时代壮族先民对磨刀石的崇拜以及对生殖繁衍的渴求。壮族民间广泛流传着盘古开天辟地、化生万物以及繁衍人类的传说,其中又以水泡天门、盘古兄妹结成夫妻并繁衍人类的口头传说最为流行。盘古兄妹是壮族创世神话中的人物,壮族人民为了纪念盘古兄妹开天辟地、创造人类的功绩,立庙祭礼尤勤。来宾市域内盘古庙林立,据覃彩銮教授的研究,有着相对健全的盘古文化传承系统,每逢盘古诞辰,都会举行包括对盘古进行歌功颂德的戏剧和祭礼在内的一系列的祭祀活动。而对盘古文化的传承,客观上也为盘古信仰深深植根于壮族的历史记忆创造了条件。盘古信仰自起源来一直被当地的壮族人民顶礼膜拜,祭祀尤勤,它主要通过文化代际传承的方式流传至今。壮族百姓是以祭祀盘古的方式来凝聚族群感情,维系族群的历史记忆,以此来确定“自我”与“他者”。对于良塘街居民的妈祖崇拜而言,它的出现与维系有着很深的原因。良塘地区虽然地处红水河中部地区,交通不甚便利,但是从大的历史背景来看,特别是从人口迁移的历史来看,清后期大量汉族人口迁入广西,来宾地区亦有汉族人口迁居,其又以广东籍的客家人为主体,客家人来到陌生的环境里,坚守自己的信仰有利于增进族群凝聚力。学者吴楚克在分析跨界民族到达新的异域生活时,大多要面临如何与新的生活环境产生认同意识的问题。他认为,跨界民族会不自觉地营造具有自己民族特色的社区居住环境,以便使自己原有的认同意识得到一定程度的“环境”肯定,使认同心理得到一定程度的适应[13]11。另外,宗教也是跨界民族保持认同环境的一个重要因素。虽然吴楚克先生所定义的跨界民族主要是指跨国界的民族,但是对于文章所讨论的迁入广西来宾地区的汉族人群来说,从遥远的外省迁到一个壮族、瑶族杂居的桂中地区,他们亦是要解决对居住社区环境的认同意识问题。汉族人群选择了小聚居、大杂居的居住方式,来宾良塘街就是他们的主要社区,而且他们还把家乡的妈祖信仰带入当地,以此来营造一个与家乡环境类似的居住环境,以此来保持自己原有的族群认同意识。就良塘妈祖信仰而言,即是粤籍人士的身份认同的一种表达。他们把家乡民俗移植到迁居地,并借此联络乡谊,增强群体凝聚力。每年一次的妈祖游神,不仅仅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更重要的是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以及增强群体凝聚力的一种方式。虽然不同的族群有着自己的文化传统,但是在杂居的社区空间里,不同的族群总是会以各种方式进行交往。要想迅速融入当地社会中,就要主动接纳居住地的各种文化。在此,不妨借用美国的历史人类学家萧凤霞说过的一段话:“民间仪式并不纯粹是宗教,它们更大程度上是一套权力语言,人们运用这些语言创制身份,建立入住权。”[14]民族融合的过程,首先以民族杂居、丧失单独的地域开始,民间信仰也不例外。社区信仰及其祭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维系社区运转以及社区群体感情、族群身份认同的文化手段。文章所研究的来宾良塘社区即是一个典型的壮汉杂居的社区。据介绍,甘东村原是壮族居住的村子,后来客家人从外地迁入,与当中壮族通婚,形成了现在壮汉杂居的现状。原来甘东村内的盘古庙为壮族所建立并祭祀,客家人迁入后,亦参与其中,如今的盘古庙是由当地壮汉人民共同维护和管理,大型的祭祀活动即是共同主持[1]74。自粤东移民入桂中,也带来了他们信奉的神灵———妈祖娘娘。良塘街的妈祖信仰亦因为作为经济活动集散地以及人员往来密集地等多方面综合因素,而被壮族所接受。笔者在对良塘老2012年第2期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3月25日出版第29卷郭文娟壮汉民族文化的交融(总第81期)街的廖纯杰奶奶进行采访时,她对笔者讲,客家人与壮族的关系比较好,壮家女子嫁客家人是常有的事,不少壮族小伙也会娶客家女子为妻。她的二儿媳妇就是附近村子里的壮族。妈祖游神是在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三日,组织者基本是良塘老街的客家居民,主要是老年妇女,但是前来拜神的却也有很多附近村子里的壮族百姓。2011年4月笔者在考察妈祖游神时,就发现了甘东村的壮族群众亦来上香敬神,其中有一位来自甘东村的黄姓道公就全程参与了游神活动,当笔者询问其来参加的原因时,他说妈祖娘娘很灵的,有求必应,所以他就来了。在其朴素的话语背后,不难看出,在共同居住的大背景下,良塘社区的壮汉各族人民互相交流,习俗也就有了相互交融的可能性。不管是甘东村的盘古信仰还是良塘街的妈祖崇拜,不管是本地神灵还是外来神灵,人们对它们顶礼膜拜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祈福消灾。在这样的共同的精神追求下,人们不会介意这些神灵是哪个民族创造的,更不会介意彼此间的民族身份的差异。所以人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今天的甘东村的盘古祭礼当中有大量的客家人亦参与其中了。而原本是粤籍客民自我维系群体感情、增强凝聚力、实现群体认同的妈祖信仰,因其祭神的本质仍以祈福消灾为主要目的。再加上许多关于妈祖灵验的故事渲染,从而使妈祖的影响力不断扩大,最终使一些壮族民众亦对妈祖顶礼膜拜。有一点必须说明,尽管壮族人可以拜妈祖娘娘,但是参与组织管理的仍然是粤东移民后裔;客家人也可以拜盘古,但盘古庙会的一些仪式,也只是由壮族道公或师公表演。综上所述,在来宾良塘乡,壮族与汉族有着各自的民间信仰。盘古是壮族原生神灵,而妈祖是外来神灵。但是经过壮汉两族长期的生产生活交流,二者在文化上产生了互融,从而造成盘古和妈祖共同享有良塘信众香火的格局。盘古和妈祖这两种民间信仰互融共生的现象,强有力地证明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存在。壮汉民族文化的交融——以来宾市良塘乡的民间信仰为视角@郭文娟$广西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历史系!广西南宁530006广西来宾市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生活着壮、汉、瑶等民族,各民族有着自己的神灵崇拜体系,但是在长期的共同交流当中,各民族之间的神灵崇拜也在不断交融。客家人的妈祖信仰与壮族的盘古信仰在当地的共生互融,即是明证。来宾良塘;;盘古信仰;;妈祖信仰;;民族文化交融[1]覃乃昌等.盘古国与盘古神话[M].广西民族出版社,2007.
[2]覃彩銮著.盘古文化探源:壮族盘古文化的民族学考察[M].广西人民出版社,2008.
[3]覃乃昌.追问盘古———广西来宾市盘古文化考察札记[M].广西人民出版社,2006.
[4]覃彩銮.盘古国遗存考察实录———来宾市兴宾区盘古文化考察记[J].广西民族研究2006(4).
[5]覃乃昌,潘其旭,覃彩銮,郑超雄,蓝阳春.广西来宾市盘古文化的考察与研究[J].广西民族研究,2004.
[6]覃彩銮.广西来宾壮族盘古神话传说的文化内涵及价值述论[J].广西民族研究,2004(3).
[7]覃彩銮.盘古文化寻踪———盘古文化考察记[J].广西民族研究,2005(1).
[8]滕兰花.清代广西天后宫的地理分布探析[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7(3).
[9]滕兰花.从来宾市兴宾区良塘乡妈祖游神看两广经济地缘关系[J].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1).
[10](民国)黄旭初等修,刘宗尧纂.迁江县志(第三编,政治,坛庙)[M].台北成文出版社,1935.
[11]参见来宾县志编纂委员会编.来宾县志[M].知识出版社,1990.
[12]周尚意,孔翔,朱竑.文化地理学[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13]吴楚克.文明与跨文化新论[M].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9.
[14]萧凤霞.廿载华南研究之旅[J].清华社会学评论,2001(1).